『透色℡』 Z.W.E.I.
“哟，敢问这位漂亮尊贵的小姐，那边那个小矮子是谁？”
“神经病。”女人咧嘴，两颗小虎牙亮晶晶，反手把酒泼了清云逸一脸:“哼，机车族。”
“嘿，参谋，她好正，我喜欢。”
“失礼了，”星天罡干巴巴地对那个满脸莫名其妙的女人微微点头，一把拎过某个借酒撒疯的家伙后衣领，“非常抱歉，他醉了。”
“给我适可而止。”星天罡已经懒得多说什么，索性把他往大厅角落里拖，清云逸眯着眼又要去搭讪路过的人，被星天罡一脚踹回去，无视他的叫嚷直接扔到走廊的地上，这么一折腾西装革履的参谋长大人额头全是细汗:“装醉有意思，清云逸，你多大？以为还是小孩子么！”
清云逸歪坐在地上，傻兮兮笑着，嘻嘻哈哈的表情却逐渐坍塌:“小孩子都知道，这简直就是笑话。什么和谈……见鬼，兽族耍我们像耍猴一样就派这个狗屁不是的小矮子来，指不定在哪个地方笑我们笑得枪都抓不稳。”
“你在以下犯上，清云逸，承认被耍的是将军大人。”
“我没那个意思！”
星天罡居高临下:“那就是同意傲长空将军的看法，等不及现在提着枪傻子一样地往战场上冲。”他俯下身，“然后像狗一样被杀死。”
“嘿，星天罡你忌讳着点，就是像狗，那也是不管怎么都能从死人堆里活着爬出来的……”清云逸抹了把脸上的酒水，在衬衫上胡乱蹭了蹭坐直，“怎么说呢，我有意见，真的有意见，我也不怕你去告诉将军……和谈对军人来说，它就是逃跑。逃跑也就算了吧，逃还逃得窝囊，就说现在大厅里那个小矮子，狂野之城说话拐弯抹角那个……”
星天罡打断他，纠正:“那是银铁牙。”
青年失笑摆着手:“你看你看，我说的什么？明明现在给我一件家伙，他们都该死了，结果万一他碰上我，我得说‘啊哟喂这不是银铁牙将军嘛，久仰久仰啊！’”他有些委屈地嘟囔，“想想瘆的慌。”
星天罡的严肃实在挂不住，唇角浮起一丝微笑:“至少你可以躲在这发牢骚。”
“我明白啊，我这人吧，觉悟低但又不是不上道，”清云逸仰起脸，“所谓舍命陪君子，既然跟了将军他说什么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所以我不爽啊，我就是个玩命的，政治家的弯弯绕我不懂，不代表我不知道那帮孙子在故意折腾人！”
星天罡无言以对，随即望着这个笨蛋的眼神里多了分参谋长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欣赏。该死的，清云逸这家伙……满嘴跑火车怎么就又总是能一针见血。他认命地直起腰，肩背贴在墙上，真真正正是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放松。清云逸一下没反应过来面前空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然后满脸问号地扭头:“星天……参谋？你没事？”
“闭嘴。”脱口而出成功把那只骂得耷拉脑袋没声儿了，星天罡承认自己和清云逸的相处方式总是很粗糙，谁让那家伙总自觉往枪口上撞，托他的福星天罡的情绪稳定性越来越强。参谋长大人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安静会儿。”
“哦……”
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样支持风万里的决定，和谈……这个话题到底还是在心底有那么点疙疙瘩瘩。觉察出近似忤逆的情绪让星天罡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质疑，怎么能呢，怎么该表面毕恭毕敬着心里却有异议？可惜他越是压制，那个不满的声音就越坚定嘹亮地吵骂，得意洋洋占据每个失眠到天明的夜晚。清云逸当时的态度就更不用说了，武装突击中队说是每个人背着十来条血债也不为过，星天罡至今都记得被一双双看似慵懒实则锋锐暗藏的军刀般眼神切割的，那种寒意梳骨的感觉。
“和谈……哦，投降？谁决定的，我让他那颗脑袋一秒变蜂巢。”
“放肆，”星天罡说出这话时都有点底气不足，“这是联盟议会的结果，你要叛族？”
“将军同意了？”
“将军……将作为谈判代表，往商都和对方就细节进行磋商。”
“诶嘿，”那汉子猛地一击掌，“叛族？行啊，叛族就叛族，那些老爷不打，老子一个人去打。”
“动一下我废了你，老四。”清云逸在一旁沉默良久，此时咬着烟蒂一副流氓兵痞状，似笑非笑波澜不惊道:“谈就谈呗，别人我不知道，将军还能是孬种，嗯？”
敢情这家伙，星天罡有些愤愤，还真也学会装，装得还挺像，不仅当时盘算好用来劝他的话全打水漂，星天罡自己还在那堪称忠犬的态度里自我批判到难以释怀。
说到底不过是……心疼吧？星天罡是一直陪着风万里的，议会上傲长空撂下狠话摔门而去时风万里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星天罡全看在眼里，他有意同在自己看来全然不体谅将军的傲长空划清界限，却又某种程度上对和谈不抱希望……说到底，不希望看到那样强自承担的将军。
“哎哟喂，星天罡大爷，我这儿没出声啊又怎么碍着您啦？”
害我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来纠结……星天罡忍住再踹他一脚的欲望，绷着脸:“脏死了，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清云逸哭丧着脸:“您这不是不让我走么？”
“我只让你安静。”
“好好好我错了，参谋长大人有大量还请放过小的去换件衣服。”清云逸站起身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星天罡叫住他:“你回房间不得穿过整个枫座庭院么，去这边。”他甩头示意反方向，“反正你的尺寸我清楚……”
清云逸眯着眼打量了下那条走廊，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去、去你那儿？这不合适吧？”
星天罡原本想说两人身材相当换自己的也无不妥，没料到他还有这么一问，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又送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出走廊跌进大厅:“清云逸，你那颗脑袋到底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诶……我又说什么了我！”清云逸一连几个打滑才好歹站稳，抬头大厅里却已经不见自家将军。星天罡追上来，同他对视一眼，想起什么似的掏出联络仪，没有任何消息。
“不对……没有航空通行申请，应该……应该不是……”
“所以说星天罡你啊，有时候办事就是太死了。”清云逸把胳膊叠在脑后，回头冲他笑笑，“这还用等申请信息吗？他……那位将军……”
大厅靠近庭院一侧的玻璃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伴随着明显的震感和隐约的轰鸣。与会者们多半在战场摸爬滚打惯了，倒没多少慌乱，迅速停止说笑控制住身体。门外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连续拖行了一阵，乒乓乱响之后，人们听见机翼渐渐静止的声音。
“怎么回……”
清云逸和星天罡已经穿越静止的人流抵达门口，武装突击队队长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拉开大门，像是为了见证什么般兴奋而狠厉。
“你应该猜到的，星天罡。”
降落在庭院的军用直升机机头足足犁烂了几百平米的草坪，剧烈摩擦的金属还冒着火花和青烟，突击队负责安保的几个人正在有条不紊地灭火。舷梯已经绝不可能放下来了，于是惰性气体的尘雾里，一个身影矫健地从舱口一跃而下，可以看见他随意地收拢军装大衣，大步流星地冲这里而来。
清云逸耸肩笑笑:“他本来就有紧急情况的最高通行指令，燃料耗尽下低空迫降……还是那么喜欢显摆，这是刚从前线带回消息了吧。”
“……傲长空将军。”
男人踏上台阶，坚毅脸上表情趾高气昂，他随手扯下外层的大衣扔给后面跟过来的部下，那张脸在众人面前呈现的时候，星天罡只能喃喃喊出他的名字。
“您的到来真让人无比意外，受宠若惊啊，”风万里和银铁牙背对着星天罡他们站在那里。银铁牙反应迅速地迎了上去，谄媚的笑容里堆满了试探的锋芒:“傲长空将军，久仰大名。”
“噗——”清云逸很没形象地笑出声。
“银铁牙？”傲长空拖长了声音，尾音带了点嘲讽似的婉转上扬。
“我的荣幸，将军。”
“哦，那就没差，我记得你。”傲长空若有所思，然后露出个肯定的表情:“听说上次K816被我攻下后，狂裂猩把你连降三级，那天我一开心和副将喝了不少酒，直接把那小子送到军医那儿去了——不堪提，不堪提。”
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
周围已经有忍不住发笑的声音，还有不少人索性回大厅去，省得憋到内伤。“将军性情直率，银铁牙惶恐，倒与我家将军，有几分相似之处。”银铁牙脸上有些挂不住，傲长空盯着他，眼中掠过丝“有定力”的赞许，在他开口前转向风万里，将对方上下打量:“这身果然比军装适合你。*”
说完径直往大厅里去，俨然是酒会真正的，姗姗来迟的主角。司仪的介绍因为临时准备而慌乱可笑，隔着老远能听见他打圆场的调侃，连那调侃都带着硝烟味。
风万里在一旁面无表情，只是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刚才的迫降有一丝差错在场的人都得玩完，可傲长空觉得不会脱离掌控，仅仅是他觉得不会，他就要去做——傲长空总是这样，霸道地有些不近人情地突击进入别人的生活，打乱别人的步调，带着战争那种非死即伤的破坏性。
银铁牙已经返回大厅，门口孤身一人的第一军将军垂眸看着自己身上换好的西装，唇角缓缓抬高，抬高，那个笑容全是嘲讽。
还以为他会变的……以为他来了，多少会有点不同……
“你敢在协议上签字，我就敢亲手杀了你。”
“……我必须签。”
和那天没有什么不同，风万里。
“……将军，是不是……”
风万里抬头，朝星天罡微微颔首:“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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